第七章 乍起(1) (1 / 6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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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家后堂院子里,赵秧立在一棵千年老槐树下,远远的看着伯鲁和赵鸾在一帮仆从七手八脚的协助下,将两条中山狼的头固定在特制的笼头里,还在它们脖颈中套了项圈,用牛皮捋成的绳子绑在项圈上。赵秧无论如何也忘不了那个疯狂吞噬狼血的身影,‘这股狠劲,倒是像我。’他不由念叨着,抬手顺着自己的脸颊搓下来,搓上去,虬髯还是那么坚硬,但他知道,那坚硬中已经掺杂霜色;他凝视夕阳余晖把草芽、枝条、屋脊都嵌上明黄色边......许多年前,也是这样的黄昏,父亲赵成与他并肩而立,抚着老槐粗粝温和的树皮,对他说了很多经年旧事,从西周“礼乐征伐,自天子出”到如今“公室弱而卿族强”。从晋文公时代“胥、籍、狐、箕、栾、郤、柏、先、羊舌、董、韩”各家旧事到当今“赵、魏、韩、智、范、中行”六卿执政。慨叹岁月如梭、因果循环、沧桑巨变,父子二人纵论天下唏嘘不已,情热处执手言欢合谋国事,那是何等的温馨融洽。父亲早已魂归天地,而赵秧打熬多年,从下军佐到下军将再到上军佐、上军将,如今终于坐上父亲当年中军佐的位置,期间跨出的每一步俱充斥勾心斗角血雨腥风,何尝有暇对诸子循循善诱勤于教导?以至于眼前诸子又有哪一个能与他倾谈交心?遂心中怅然道‘论及教子吾不如父’。只记得父亲曾有一问永恒驻留在这春日余晖中:“百年后,这天地定依然如此秀美,但我赵氏是否还能存于世间?”
赵秧当年的回答只有一字:能!
而今,赵秧自语道:“天地、世间不过大墓,今日之人,明日之骨,后日之尘皆葬于此间;唯有功名,勉强算做墓碑罢了。”
暮色渐浓,残阳垂天,赵秧亦手抚老槐心道‘赵氏一门于晋文公重耳一代崛起,迄今二百载,风风雨雨,一度兄弟倾轧,遭遇灭门之灾,人丁凋零,父亲与我同心勠力数十载,重新振作;乱战之世后继无人谈何存身,继往开来谁当此任?伯鲁文武俱全深得我心,文悦文采出众,清扬功课尚可,熊宇勇力超群,不觉间,十六儿却......长大了,当年为他取名......无虞,其意乃无忧无患平安康健;后改名毋恤,亦是恨极了坤煮反复无常,坑杀我弟兄何止百人!可当年坤煮滔天之恨从何而来?到死也没给我一个说辞。
半生戎马,为的什么?权与利?也是,也不是,终究只是为了活着。我活,赵家便活,妻儿们也活;昔日年少万兜鍪,终是长河落日叹春秋,归去来兮,乏叶落根,百年后赵氏可平安?又有谁能保得赵氏平安?’
想到此赵秧吩咐侍从:“请董大人和姑布大人进府。”侍从转身欲走他却道:“罢了,天色将晚,今日他们也都乏透了,明日一早再去请吧。”许是习习春风唤起了兴致,逸致萌生,无来由心中豁然似有所得,欲究其根底,自问这莫名的欣慰之意从何而来?他对侍从道:“我随意走走,尔等无需跟从。”
“夫人嘱咐我等需不离左右。”侍卫道。
“听我的”赵秧不再理会,转身踱出院子。
赵氏府邸在新田邑不算最大,亦是占地极广,总体格局坐北朝南,分为前院、中院、后院。
前院有明堂,为议事、会客之用。中院有内府,为家主与夫人及家臣商议要事,宴会宾客之用。后院乃家主与夫人及嫡亲儿女之寝室。
府内东侧为“秋林苑”,其中草木繁茂,林荫葱茏,家臣、公事房、杂役居处、府厨等分布其中。西侧为“春湖园”,其中奇石林立,碧水如镜,小径通幽,安置各位妾室公子的宅院。最北方乃是赵氏宗祠,地处后院之后,此处占地极广,其中列祖碑林,赵氏祠堂,程婴塔,跑马场,演武场,侍卫堂等分布其中。整个府邸如缩小之城郭,前后相连,左右相接,周遭贯通。
赵秧并未出府,而是越中院拣小径步入秋林苑,走走停停任和风扬起袍角,时而驻足观望,抑或探路折返。不觉间已行至与赵氏宗祠交界处的列祖碑林,此处偏僻静寂、杂草繁茂、土丘连绵、沟壑纵横,不时獾兔流窜,鸟虫合鸣;好在此处眼熟,正是观毋恤劈石的小树林。
由此绕过小丘,便见两间石屋一盏昏灯,柴房陋灶,寒舍遮风,母子两人相依为命。炉火忽明忽暗,缕缕炊烟自石囱袅袅四散,窗棂不时映出模糊倩影,浅唱低吟时断时续:女儿何忧,蛰日泛舟;青丝潺潺,君子在船。船舟相见,蘩花为伴;相约礼聘,甘棠醉颜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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