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六章刘松年重访朝元观 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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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刘松年不由得流下了两行泪水来。汪笠庵知道他是触景生情，忙给他介绍说，这唱“黑头”的后生艺名叫“金铃黑”，本是农家的穷孩子。那年他才六、七岁，随母亲沿街要饭，饿得厉害就坐在地上哭着不肯走，他母亲也是生气抬手打了他。这孩子大声哭喊。正好戏班班主从旁经过，一听这孩子嗓音宏亮、底气充沛，当时便给了他娘几个小钱把这孩子收下学戏。这十几年下来就成了从宣府到包头，从大同到蒲州都很有名气的黑头“名角儿”了。刘松年也感叹这戏子的故事也颇有人事沧桑、飘忽无定的意味。

        第二出戏是《上天台》，只见扮作光武帝刘秀的胡子生，扮相俊秀丰颖、作戏深沉细腻、唱腔宽厚洒脱，尤其是甩动起头上的捎子来，更是叫人赞叹不绝，他嘴里表着一百单八位替他打了天下有被他逼死害死的名将故人，竟然要连甩一百零八次头上的梢子，而且是嘴里越表越快，头上也是越甩越快，真是叫人替他捏着一把汗。汪笠庵告诉刘松年，唱戏的人艺名“盖天红”，是新近从山西请来的“名角儿”。

        等到唱《贺后骂殿》刘松年还想向汪笠庵打问情况，茶桌上早找不到他了。刘孝光忙向台上指了指，原来汪笠庵竟自己坐在了侧幕下操琴伴奏。他拉出的曲调节奏稳健、激越刚劲，活脱把骂殿中贺后的唱腔托衬得激昂挺拔、声惊四座。人们都为这默契的配合击案叫绝，一阵一阵的叫好声就在茶园里响成了一片。汪笠庵便显得很得意，不时地笑着向台下看一眼，脑袋也左右摇晃地越发起劲。

        再往下演，刘松年就少了兴趣，对台上的戏词也就不大听了，他和坐在身后的刘孝光说：“这一回多亏了你汪叔的鼎力相助，自古大恩不言谢，以后你们作晚辈的一定要倾心尽力报答才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刘松年就问起了刘孝光的学业，问他什么时间返回日本去。刘孝光说：“本来再有个把月就正式毕业了，现在要赶回去也能赶上毕业典礼。但是现在看父亲您的身体不大好，就不打算再回日本了。也已经写信跟学校联系了，看是否能准予毕业、补发文凭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刘松年说：“反正学你也学过了，才能和本事都是自己带在身上的，要不要文凭也不影响做事情。我原本想你好好学习，将来接替父业搞教育，现在怕是不行了。你二叔还正开着个铁矿，我原本并不赞成，可是他现在又不在家，你婶娘已经跟我说过几回了，让你去帮忙料理一下。你要是就此干了实业我并不赞成，你就先替他们临时照应几天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刘孝光本来就对开矿炼铁很有兴趣，听父亲这样嘱咐自己，赶紧说全凭父亲做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正说着话，忽然又听得人们喝彩。原来又换上了一出《走雪山》。这出戏的曹玉莲是名旦“玻璃脆”扮演的，而扮演家人曹福的居然又是汪笠庵。看见汪笠庵也能粉墨登场，满园子的人当然兴奋不已。他的表演并不娴熟，但唱念作却都是中规中矩，一看便知道是受到过名师亲传点拨的。渐渐地园子里的人也不再把他看作是汪大夫，而是真成了忠心耿耿、舍身救主的义仆曹福，加上“玻璃脆”婉转悲情的演唱，更让人们气短情长、暗暗洒泪。尤其是曹玉莲唱：“慢慢行细思忖，自古来奸佞当道有昏君”。曹福唱：“君王昏、兴奸佞，搅得这天下大乱心不宁”。满园子里更是鼓掌叫好声宛如阵阵潮水。

        散戏后，人们都围住卸了妆的汪笠庵，刘建梅、刘孝梅更是拉着他的胳膊直晃悠，说想不到汪叔您彩扮起来还真帅，这戏也唱得好。

        汪笠庵说：“我今天心里头是真高兴，唱得也真痛快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刘松年很感激地拱了手，连说：“谢谢汪公这么给我面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汪笠庵说：“我这也不光是为了你，我也是为了我和我的全家，也为了今天到场赏光的宣化府的各位老少爷们。”说着压低了声音悄悄说：“也是为了咱们的那位成道台、成大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刘松年问：“成大人他又怎么啦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汪笠庵说：“听道台衙门里的人说，直隶省总督端方认为成道台无故得罪了宣化府的土绅名流，又被京津保和国外的宣化府中学堂的老校友们都联名上告了，端方说成和给直隶省添了麻烦。打算把他调任到别的地方去了。你说咱还不应该给他好好地唱一出送行戏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刘松年吃了一惊，半晌才说：“这成大人也不能算是个什么贪腐奸佞吧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汪笠庵不屑地说：“我不知道他算什么，我就是打心眼里不待见他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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